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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与力老交往的日子

未知 2022-10-12 08:25

        时光荏苒,力群老去世已经十年。但许多往事如在昨日,思之不禁潸然泪下。
  美术史上的力群尽人皆知:他从鲁迅先生倡导的新兴木刻运动中走来,是鲁迅遗像的作者;他从延安走来,是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的聆听者;他从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烽火中走来,是根据地和解放区木刻艺术的杰出代表之一;他是新中国美术事业的奠基者之一、中国美协和山西美协的元老,曾任中国美协书记处书记。力老在世时,从不认为自己是大家,但百年之后盖棺定论,他是当之无愧的美术大家。这些问题,未来中国美术史的作者们自然会去考虑,而我作为一个后辈美术工作者,对老人家的感念源于我们彼此交往中的点点滴滴。
  第一次听力群这个名字是在上世纪60年代,当年我15岁,刚考上山西省轻工学校陶瓷美术专业,还没有真正踏进美术殿堂的门槛。当时力老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画家,我做梦都不会想到,多年之后我们会成为忘年之交。掐指算来,从我们相识到老人家去世,彼此交往的时光竟持续了17年之久。与老人家的友谊,是我这一生最为宝贵的财富。
  1995年,太原画院在山西省展览馆举办展览,力老应邀前来观展。那时候我醉心于水墨牡丹,力老看过后说了一句话:“我喜欢你的作品!”这是力老对我说的第一句话,那时我刚过不惑之年,在中国画这个行当里,这个年龄算是青年画家,前辈一言让我既惭愧又感动。我壮起胆子请力老为自己即将出版的画集写一篇序言,没想到老人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。更没想到的是,短短一周时间,力老就给画院打电话说:“文奎,文章写好了,你过来拿吧!”但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,一周后,力老又打来电话,让我核对一下文章里“门槛”的“槛”字是否有误。那时他已是80多岁高龄,竟然连文章里的一个可能出现的错别字都不肯苟且,这样的精神怎能不令人感动?这篇题为《浓妆淡抹总相宜——评裴文奎的花鸟画》的文章中,力老多有谬赞,我自是愧不敢当,只能理解为前辈对后来者的鼓励和提携。1996年,力老又将此文连同我的5幅作品投到《美术》杂志,后来又收入《力群美术论文集》。
  1999年和2000年,我曾两次陪同力老到山东进行美术交流,每次行程都在10天左右。这两次的朝夕相处,让我认识了一个平常人在报纸和电视上看不到的力老。我们的住处,院子里种着不少竹子,力老是刻版画出身,但晚年酷爱画竹,看到这里的竹子长得喜人,立即拿出速写本开始了写生。我当时暗暗吃惊,80多岁的老人,出远门都不忘随身携带写生本。
  一天晚饭过后,我们俩坐在院里闲聊,力老回忆起一桩往事。1962年,他创作过一件套色木刻作品,题目叫《春夜》。画面的主体是一排亮着灯的房屋,门前错落有致地停放着很多自行车,头顶上是一弯明月,整个画面雅致而富有诗意。力老说,作品发表后,有读者提出意见,说月亮画错了,上弦月的缺口朝左,下弦月的缺口朝右,但无论上弦还是下弦,缺口都不可能朝上,而这幅作品中的月亮,缺口是朝上的。力老反省说,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错误,说明自己作为画家,深入生活还很不够。一个大画家到了这个年纪,别人会为尊者讳,自己也容易变得爱惜羽毛,轻易不会自揭短处的。平常之人和非常之人,区别往往并不在技法的高下,而在风格和精神。我现在也已经是年过古稀的人,这件小事,想起来一次就感慨一次。这样一个不为自己护短的可爱的老人,怎能不让人肃然起敬?这件作品,现在收藏在太原美术馆,我讲这个故事,是希望人们不仅从中感受到艺术的魅力,更要去体味艺术家的人格魅力。画品如人品,正是这个意思。
  山东之行结束后不久,80多岁高龄的力老打电话,说要来家里看我。作为晚辈,怎敢让前辈屈尊枉驾,但老人坚持要来,我实在拗不过,只好赶忙打车去接。老人由儿媳妇陪着,拄着拐杖噌噌噌上到六楼,这年纪,这精神,实在令人佩服。那天在我的寒舍,一老一少天南海北一顿闲聊,说过些什么早就忘了,只记得老人家一边说着话,一边还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里的选美大赛。力老这个人,最可爱之处就是永远保留着赤子一样的任性、天真和率直。
  从那时起,我们老少二人的来往渐渐扩大到两家人之间的来往。有一次力老打来电话说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吧,他请客,让我把爱人和孩子都带上。我起初思忖,是不是老人过生日,细一想,时候不对呀,他的生日是在圣诞节,很好记的。到了全聚德才知道,原来是力老的女儿从澳大利亚回来,他开家宴,请我们全家一起聚餐。以老人家的资望和我的辈份,感念之情是不言而喻的。
  还有一次,他约我到他家,说要看我画牡丹。我只好登门献丑,一口气画了三张。他说要学我的画法,作为回报,让我挑一张他的作品,而且一再声明让我“随便挑”,于是我“随便”挑了一张自己最喜欢的木刻《林间》。这张版画我至今珍藏,偶尔拿出来晒一晒,看到松树林里那精灵一样栩栩如生的松鼠,就会想起去世的力老。这个精灵一样的艺术家,无数沧桑过眼,归来仍是少年。
  偶尔有我熟悉的人想买他的画,又不好冒昧上门,我便自告奋勇。说到卖画,力老的个性我没有见过第二人,这一点都不夸张。画坛上的风气,画家往往以润格标明自己的身价,但力老与众不同,他说自己的画不能定价太高,理由是不能让普通人买不起。“我的画是要为大众服务的。”这是他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。心里装着人民的艺术家,才是真正的人民艺术家,这个称号,力老当之无愧。
  2002年左右,力老定居北京。刚到北京时,曾专门写信邀我去做客。我曾去看望过他几次,有一次带了自己新出版的画集,老人一页一页翻过,还说了初次见面时的那句话:我喜欢你的画。距离远了,见面的次数自然少了,但心心相印也是一种牵挂。有一次,他从北京寄来一沓自己的作品照片,说是要出集子,要我帮他选画。2003年出版的《力群中国画选集》后记中,力老专门写道:“画家裴文奎帮我选画,一并致谢。”2005年,我在老家侯马办展,力老回自己的老家灵石出席作品捐赠仪式。灵石为他建了力群美术馆,那里收藏的力老作品最全面也最具代表性。我在自己的展览举办期间匆匆赶到灵石,93岁的老人依旧精神矍铄,看到一路风尘的我,老人家的欣慰之情溢于言表。
  最后一次见力老,是2011年的12月23日到北京参加他的百岁华诞,我画了一张寿桃作为贺礼。寿宴上,年届百龄的老艺术家郑重其事地说:“我的作品是为人民大众服务的,我追求群众喜闻乐见的,追求雅俗共赏。”
  两个月后,2012年的2月,力老在北京去世。老人生于1912年,2012年是壬辰龙年,刚好行年满百。他一生历尽峥嵘,终是有福之人。弥留之际,还以虚弱之身分别给我和画家王永民的画展题了字。这可能是老人家留在世间的最后墨迹,每念及此,倍感伤神。
  2018年,我把老人家1995年给我写的评论文章的原稿捐给了太原美术馆,希望前辈提携后进的精神和风范永存。
  10年来,力老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,对于古稀之年的我而言,这是一段无比温暖的回忆。这位长我37岁的忘年之交,是友,更是师;是美术前辈,更是榜样和楷模。与老人家相知相交的日子里,无论他的身教还是言传,我都将永远珍之、爱之、守之、行之。
 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裴文奎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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